糖灯不是灯

这个人很懒什么都没有留下

花一枝【苏靖】【殊琰】(下)


萧景琰和穆霓凰谈完出来时,便看到聂铎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,而梅长苏像个没事人一样端坐在聂铎旁边。

“我保证我什么都没干,是他酒量没我好。”梅长苏举起手来,看着打量他的两个人,说道。

“今晚你们在这留宿吧。”穆霓凰问道。

“不了,”萧景琰刚想答应,梅长苏就出声拒绝了:“在这已经唠扰许久了,不要再影响你们休息了。”梅长苏把早已在心里演练了数遍的措辞讲出来,穆霓凰也反驳不了什么,她看着萧景琰。萧景琰倒是没有什么意见的,自然是随他了。

穆霓凰看着萧景琰和梅长苏走远,然后回头看着醉酒的聂铎,认命地把他扛到房间里。她当年怎么就这么愿意放弃萧梁里的一切,跟这个人远走高飞的?

不管穆霓凰心里是怎么想的,萧景琰是羡慕这样的生活的。在那些全凭一口气吊着的日子里,他的内心总是憧憬着归隐山林的宁静生活——与梅长苏一起。就是因为这个愿望,他活了好多年。

“我让人在前面的镇子上订了房间,再过三天就腊八了,咱过完腊八再回去也不迟。”梅长苏牵起了萧景琰的手,说道。

萧景琰就这么被他牵着,俩人后面跟着拉马车的侍从,逆着人群向前走,旁边是人来人往的喧嚣,显得他们是孤独的两个人。一个孤独地记着已经被人遗忘的旧事,固执地去复仇;一个孤独地念着曾经的人,一心一意地对他好。

两个与俗世格格不入的人凑到一起了,那么孤独就不算是孤独了。就像是两个颠沛流离的灵魂翻越了千山万水,走到了一起,殊途同归。

隆冬太阳落得早,夕阳也来得早。天空是橘色的,屋顶也是橘色的。橘色的光洒在人身上,人是暖的。

梅长苏的手很暖。他握紧了萧景琰的手,像是要把那人冰冷的指尖捂热。他拉着萧景琰穿过人潮,走到一家小店前,买下一包榛子酥。

刚出炉的榛子酥,暖烘烘的,暖得人心都化了。萧景琰捧着那包榛子酥,疑惑地望着梅长苏。

“我记得之前你常让我去买榛子酥,我猜想你是爱吃的。”梅长苏从里面拿出一颗榛子酥,放到萧景琰嘴边,说:“来,尝尝。”

萧景琰咬了一口。榛子是普通的榛子,榛子酥是普通的榛子酥。就是街头小贩高于路人却比高手差的水准。可是给的人不一样,味道在吃的人嘴里自然不同。萧景琰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榛子酥,因为给他吃榛子酥的是他眼中全世界最好的林殊。

第二天梅长苏在客栈醒来,洗漱好后去萧景琰的房间,一开门就看到萧景琰愣愣地坐在床上。

“景琰?”梅长苏试探性地唤了一声。

“长苏,”萧景琰像是才会过神来,转过头,说道:“我看不见了。”他这话是说给梅长苏听的,却没有面向梅长苏。

“景琰,我在这儿。”梅长苏走到萧景琰身边,又唤了他一遍。

萧景琰砖头,无神的双眼对着梅长苏,笑道:“看来耳朵也不太行了。”

“后天就是腊八了。”梅长苏没有来地说道。

“希望能过完这个年。”萧景琰闭上眼睛,说:“好久没过年了。”

在密室里暗无天日的那些年,不知何年何月何日,亦不知每年佳节。甚至连何时是白昼何时是黑夜都不知道,他醒着就是白天,睡着就是黑夜。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亡,能醒来就能活着。

他本来不怕死。可是他看到梅长苏了。就如同他十九岁时在梅岭与萧梁的仆从失散,被狼群围困到悬崖边,本想这样窝囊地死去时,遇上了林殊。

他看他骑在高头大马上,白衣薄甲,手持朱弓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然后伸手把他拉上马。

“你看着我干嘛?想以身相许呀?”

一句戏谑,却道出了萧景琰的心声。

他生在一个凉薄的地方,萧梁。对外无恶不作,对内勾心斗角。没有人会真心帮另一个人,哪怕是父子,哪怕是兄弟。一旦把脆弱表现出来,就会成为别人缚住自己手脚的把柄。

但林殊出现了。他帮他护他真心对他,像一束暖阳照进他本黑暗无边的生活里。

原来真有一见钟情。林殊望向他的第一眼,他就觉得阳光普照,世界都亮堂起来,他沉浸在林殊的眼神里,如痴如醉。

他跟林殊一起生活的那三个月的时光,是他度过那些无比黑暗的年月的支柱。

一阵沉默过后,萧景琰又开口了:“咱们去梅岭吧。”

“梅岭?”梅长苏疑惑道:“怎么突然想去梅岭了?”

“冬天了,梅岭的梅都开了。”萧景琰说道:“葬在梅岭,挺好的。”

又陷入一阵沉默了。梅长苏径自走了出去,不知道干什么。萧景琰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远,慢慢躺下,又沉沉睡去。

一睡睡到了日上三竿,萧景琰醒来时,梅长苏正坐在他的旁边。

“咱们走吧。”不等萧景琰发话,梅长苏就背起他,梅长苏说:“我叫人备好马车了,就等你醒来。”

“去哪?”萧景琰问道。

“梅岭。”然后梅长苏听到背后传来轻轻一声多谢。

萧景琰知道自己撑不到去梅岭。可他还是向往着那里一树又又一树的梅,向往着那里的岁月,向往着那里。

“林殊,”梅长苏没有意识到萧景琰换了称谓,转过头看着他,萧景琰继续说:“等我死了,会有人记得我吗?”

“会的,”梅长苏肯定地说:“会有人记得你,有我,有霓凰,有蔺晨……”

“其他人呢?”萧景琰低头浅笑,说道:“他们只会记得我是罪有应得、罪该万死。”

“可……”

“没有可是。就算我什么都没干,我也是罪人。”

“那你又有何罪?”

“怀璧其罪。”他说:“我没得选。”

“那你要是能选呢?”

“生在平凡人家,围绕着柴米油盐酱醋茶活,偶尔约上四五好友,拈花把酒,与世隔绝。”萧景琰断断续续地说完这段话,疲倦再次袭来,他靠着梅长苏的肩膀睡着了。

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。他还想说,如果有你陪着,怎样都好。

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,伴着刺骨的寒风。梅长苏在雪夜里被冻醒,想着萧景琰怕也是被冻醒了,披上狐裘,点了蜡烛,走去萧景琰的房间。

雪极有耐心,一点一点地,慢悠悠地遍布了整个世界。寒风呼呼地吹,落到地上的雪又被卷起来,一下一下地被拍在屋檐上、窗子上。

梅长苏推开门,看到萧景琰整个人蜷缩在床的一角,杯子全裹在身上。梅长苏点亮了屋子里的蜡烛,把狐裘披在他的身上。他在萧景琰身旁坐下,轻抚他的背。

不对劲……

梅长苏搀着手去探萧景琰的鼻息,连一点点微弱的气息都感觉不到。他又摇了摇萧景琰,边摇边唤他的名字:“景琰,景琰……萧景琰!萧景琰!”没有反应。

窗外的寒风停了。雪悄无声息地落下,悄无声息地停了。待到明天太阳出来,雪就化成了沟渠里的水,仿佛没有存在过。

马车摇摇晃晃地到了梅岭。梅长苏把萧景琰背下马车,他的眼前是梅岭一大片一大片梅。

他手上还拿着从萧景琰枕下找出来的枯枝和一张折皱的纸。枝是萧景琰到苏宅第二天他给他折的梅。纸上是萧景琰的笔迹。

“林殊,山有木兮木有枝,心悦君兮君不知。”

“景琰,花开了。”



END

终于写完了……

大概会有两篇番外,一篇讲萧梁,一篇讲梅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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